达夫的有些文字,我有时是很不情愿读的,强忍以读,则常常让我心里隐隐作痛。一个社会的零余者,在病态社会的各种压迫之下,自己没有抗争的勇气,而又缺乏解脱自我的旷达作派,时时采用自伤、自残,竟至于自戕的颓废方略,作贱自己,“人生终究是悲苦的结晶,我不信世界上有快乐两字。”(《<茑萝集>自序》)也真是让人寒心。有一段时间,我试图从《世说新语》中寻找原因,用以宽解自己对达夫作践自己的疑惑,竟至于无所得。后来,我就魏晋时期和“五?四”时期的比较问题请教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任广田教授,教授说魏晋时期无论如何是不能同“五?四”时期相比的,最突出的现象是“五?四”时期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包容了域外千姿百态的思潮。而就郁达夫个体来说,我似乎理解了,又似乎很难理解。不过,我总觉得,对于中国文人来说,苏东坡是榜样,是楷模,至少旷达的作派是应该学习的。
集子中有两篇文章我深以为美,其一是《关于黄仲则》,也许其中多少包含了些达夫的影子,因而用情之深,文辞之美就更是显出了达夫作为作家的功力,读起来让人扼腕而太息,凄楚之情溢于胸,黑云压城,挥之不去。其二是《<中国新文学大家?散文二集>导言》,是经典的佳作,尤其是《妄评一二》一节中对于二周的评论,篇幅不多,但能切中肯綮,足以让泛泛而谈的二周研究者读之失色。谈到冰心,达夫说,“我以为读了冰心女士的作品,就能够了解中国一切历史上的才女的心情;意在言外,文必己出,哀而不伤,动中法度,是女士的生平,亦即是女士的文章之极致。”说得真好。另外,附编中辑录的文字,是达夫有关书的谈片,虽则短矣,但有画龙点睛之妙,亦有点石成金之趣,读起来有时还觉得比长篇大论要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