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片志11 | 教师节,我们最应该重温这部电影
\n \n1905电影网专稿 说到老师,您会想到哪些影片?《一个都不能少》、《中国合伙人》,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、《孔子》?脑海中涌出片名无数,画面中的形象历历在目。然而,今天要重温的,并不是一部耳熟能详的作品。它用极具风格的手法,讲述“教书育人”的故事。这是一部让人陷入沉思的电影。
1905高清点播 《孩子王》
上 学
一则寓言
《孩子王》讲了这样一件事。
上世纪70年代,云南。
群山之中,某座丘陵顶端,一所学校孑孑独立。
新来的老师瘦如“麻杆”,与护送他的同伴一起,正向学校赶来。
一路上,他们过丛林、涉溪水、跃高山,穿过弥漫的云雾,默默走着。
半天工夫,终于平安到达。
第一堂课,这位干瘦的老师——“老杆”,发现学生们没有课本。特殊时期,山村小学领不到教材。
无奈之下,他只好开始抄写。“老杆”把课文抄在黑板上,学生们再原样誊录。
最初的几天,就在抄写中过去了。
一日,某学生拍案而起,怒斥“老杆”不会教书、糊弄应付。
“老杆”并未生气,反而笑笑,请这位学生讲解该如何授课。交流过后,“老杆”发现,原来学生们基础并未打好,有太多字不认识。
于是,干脆从零开始,每遇到生字就讲解、记忆,“老杆”的教师生涯正式上路。
那位质疑老师的学生叫王福。
他是一位极刻苦的孩子,会把所有生字另外用本子记下,几年下来,一共积累了3451个字。
那是他识字的数目。
“老杆”的课余生活颇为孤独。山野之间,似乎万籁俱寂,他可以恣意地释放情绪。
渐渐地,他找到了些许教书的方向,这就像“开悟”一般,使其领略到新天地。
学生们不仅要学习,还需劳动。学校修缮校舍,“老杆”的班负责准备230根竹料。
大家正在商议劳动事宜,可王福却与“老杆”打起了赌。
王福说自己能在前一天就把第二天劳动的作文写好。“老杆”说不可能。于是两人打赌,全班作证。
如果王福赢了,就获得“老杆”从同队知青那里拿到的字典。
第二天,“老杆”带着学生们进山,发现王福已经到了现场,并且230根料已经摆好,他的作文也已于前一天晚上写完。
原来他和父亲早早就来砍料,通宵达旦,完成了全班的活计。
王福赢了。可是“老杆”说:“字典送给你,但是事情发生之后才能记录,这个道理搬不得。”
王福没有接受馈赠。他决定把字典抄下来。
王福没黑没白地抄着。
赶上同队的知青来看“老杆”,字典真正的主人来娣就见到了王福。来娣再次提出把字典送给他,他还是没有收,只说抄下来记得牢。
王福还讲了自己的打算。这学期上完,他就要回家劳动。他说要把抄好的字典带回去。
“老杆”与来娣若有所思,心情沉重起来。
班上学生作文有了进步,“老杆”心中欢喜。他也有了一些“教书育人”的成就感。
然而,长期不讲课本的事还是被上面知道了,结果不言而喻,“老杆”也只能接受命运。
教师生活戛然而止,他并没有沮丧,反而与学生聊起心中所感。
走后,“老杆”把字典留给王福,还在桌上写了句话。
王福:
今后什么都不要抄,字典也不要抄。
回去的路依然翻山越岭,与来时别无二致。
环境衬托着“老杆”,返程的步伐似乎格外沉重。这趟教书之旅,一来一回都颇有仪式感。
“进山”又“出山”,“老杆”不像是授业者,反而更似求道之人。
教育的意义在哪里?
他已经领会了?还是仍然困惑无解?
留给观众们去感受。
《孩子王》
一次象征与隐喻的大胆尝试
《孩子王》改编自阿城的同名小说。
小说很短,支撑一部电影略显单薄。不过,导演陈凯歌并不在意体量的限制。他的目的不在于照搬情节,而是希望借这个故事去探讨更多深邃的问题。
当年,陈凯歌与阿城同在云南插队,很熟。小说《孩子王》也是以知青生活为背景。对于这样的作者与文本,陈凯歌是有“呼吸感”的。
他既能完整领会原著,又可以在此基础上加入自己的内容。
“老杆”的形象就经过了陈凯歌的“再塑造”。
外形上,除干瘦之外,原著对他没有更多描述。电影里,导演把他变成邋里邋遢、不修边幅的青年。一头黑发半长不短,由于总是不洗,根根直立,更显出他散漫的个性。
“老杆”爱笑,往往是憨笑。
片中的他没什么脾气,被同队知青按在床上“整治”也不发火。他讲话慢条斯理,经常发呆出神,好像总在琢磨着什么。每次“神游”之后,又都会突然地笑起来,一脸的憨气与真诚。
这不是一张传统意义上教师的脸。
在电影里,他更像一个“探路者”,在摸索的过程中自己慢慢开悟。
导演希望“老杆”与学生之间呈现一种互相启发的关系。通过双方的“教学相长”,将观众带进一种微妙的环境,进而去展示教育背后的意义。
片中,“老杆”有若干次“凝视”,目光中别有深意。
他凝望山中之景,群峰环抱、悬崖危枝,烧山残留的树根“严阵以待”,这些画面都令他惊奇而迷惑。
他凝望自己的学生,每一个回应,每一次给老师的反馈,都能让“老杆”呆立许久。
这反复的“注视”,是导演刻意为之。
陈凯歌希望为影片制造一种“探究”的基调。他要借“老杆”的眼睛,把观众带进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。让大家随“老杆”一起,去“审视”四方,去思考教书育人的根本道理。
这是老杆“见天地”的过程,也是导演欲言又止,向观众展现内涵的手法。
“老杆”第一次遇见“放牛娃“
“放牛娃”的设置是原著中没有的,而陈凯歌添加的这一笔也是“玄之又玄”。
这位放牛的孩子可以说是一直伴随着“老杆”。
“老杆”出发去学校,路上第一次碰到他。没有交流,只是呆望背影。
第二次遇见”放牛娃“
“老杆”在课余时间与他第二次见面,尝试着问他:“你念书吗?我认得字,可要我教你?”男孩转身离去。
“老杆”离开学校,在“树根坟场”与其遭遇,这是第三次交集。男孩正在做“老杆”曾经做过的事情——撒尿给馋咸的老牛吃。
又是一种“打机锋”、寓言式的处理,大家可以尽情地去解读。
你可以说放牛的男孩是一种象征,他们在天地间自然生长,没有经过社会的框限,对教化有本能的抗拒。
第三次遇见”放牛娃“
片尾,放牛娃在烧焦的树木中出现,场景就像两种孩童的对比。一种饱经世事,在磕绊中成长;另一种则未遭风霜,却也无法同外界交流。
你也可以说这孩子是“老杆”内心的投射。
“老杆”看到自己的学生虽然识字念书,但却不如这个山野间的娃娃自在快乐。学习的知识越多,所带来的思考就越多,痛苦与烦恼也会随之而来,这是一个悖论。
“老杆”一方面希望孩子们都受到合适的教育,另一方面也意识到体制与模式对孩子的束缚。放牛娃,是“老杆”矛盾心理的其中一面。
王福
虽然,《孩子王》的气质沉稳克制,但内里其实锋利如刀。这部电影是包含控诉和拷问的。
这种犀利比较集中地落在王福身上。
在一个发不出课本,初三学生仍然困扰于识字问题的“特殊”年代,王福是异类。
认真与执着令他在这个时代里明晃晃显眼。
他把所有生字工工整整地抄录下来,那种态度简直是“敬字如神”。
他无比渴求一本字典,不惜体力、不吝时间。在无法公正地赢取时,他又一次选择最笨、最倔的方式——抄写。
王福抄录的字典
抄写是王福的标志,是他反抗荒诞现实的武器,也是学习的手段。可是,在这样的环境下,个体的不屈真的能够换来回报吗?
王福的未来是回家劳动,对知识对“字”的渴求没有改变他的命运。
“老杆”既被王福的意志所震撼,也看到了他那无法搬动的人生。
一个孩子,竭尽全力地追求知识,有错误吗?为什么就得不到他应得的呢?
“老杆”想不通,片中他仅有的一次恼怒也是因为这个。
当然,陈凯歌也没有在电影里给出答案。导演想做的是将矛盾展现出来,点到为止,守住一部作品的分寸,也尽量去引发观众来思考。
室内戏构图多紧密、逼仄
室外戏则多采用”地平线式“构图
在《孩子王》中,陈凯歌使用了太多象征手法,每一处都值得讨论。不过,其中最精彩的还是体现在视觉上。
室内与室外戏的影像风格呈现两极化。
室内戏时,主体几乎“充满”画框。教室里紧凑、逼仄,画面中除人物之外,不设置留白。
室外戏则正相反。大量的“地平线式构图”,让人物与环境形成强烈对比。
教室里的“密集空间”,似乎在象征学生们的困境。室外的构图,则让人物在大自然的衬托下显得渺小无助。所隐喻的,也很可能是个体对于大环境的无力之感。
“老杆”在学校的初期,每堂课之间的“过场戏”可谓颇花心思。
第一堂课后,“老杆”吃了瘪,心中茫然无措。课余时间,他百无聊赖,对着一套碾子打发时间。
那推不动的石碾,就是困难的象征。
之后,课堂上略有起色。虽然“老杆”依然无处排遣寂寞,但多少还是欢喜了一些。
他快活地摇着袖筒,心里那份恣意,已完全在画面里表现出来。
王福的刻苦令“老杆”既惊喜又敬佩。
片中,王福走过石碾,用手轻轻扶了一下。预示着“老杆”似乎找到了突破“困难”的方法。
在过场戏中,借助某一物体的象征力量,“视觉化”地传达情绪,这是非常电影化、非常高明的手法。
室内戏里也有很多精彩的暗喻和指征。
某一堂作文课,“老杆”出的题目是“上学”。黑板上满满地写着两颗大字。
对于班里的孩子,这只是一个题目,而拍到胶片上,这两个字就具备了表意效果。
占满画面的“上学”冲击着观众的双眼,耳中传来“老杆”念作文的声音。这两个汉字已变成一种“明示”,拷问着银幕前的观众。
我们为什么来上学?我们应该怎样上学?我们上学到底有什么用处?
画面左侧的涂鸦,就像”部落图腾“。
教室里的涂鸦也明显意有所指。
黑板旁边的“人”,绝不仅仅是孩子的胡乱涂抹,打眼看去,已经有一种“部落图腾”的感觉。
也许导演是想说,教室乃神圣之地,传道授业、答疑解惑,不可轻慢对待。
教室梁柱上的”脚印“
教室梁柱上那一排排脚印,就像是孩子们学习的过程,也是一种对教学的期盼。
“教”与“学”,相互作用,都应该脚踏实地,一步步走稳。
“焦木坟场”这个意象,一头一尾两次出现。
陈凯歌曾解释过,这个场景的灵感来源于他的亲身经历。
当时的云南,草木长势过于凶猛,因而每年都要烧山,之后就会有肥料出来。
大时代的变革就像“烧山”一般,旧的东西已化为灰烬,而新的力量真的有茁壮成长吗?
那一根根“焦木”就是陈凯歌心中的疑问。
影片结尾,导演果真将“烧山”的情景呈现给了观众。
火光冲天,灼灼燎原。
用一幅极具象征意味的画面,来结束这部充满隐喻的电影,导演的目的也是不言自明。
表面看去,《孩子王》的情节简单、时间跨度短、场景也相对单一。然而,真正欣赏完全片,就会发现,其简略的外表背后,有着极深邃的内涵。
这得益于创作者的大胆尝试。那些颇为“激进”的电影语言,是勇气与才华共同的产物,影片也因此被锻造成真正的艺术品。
作为一部以“教育”为主题的电影,陈凯歌并没有在片中提出很多“方法论”。他用大量隐喻所建构的是一座问题的“展示平台”。
教育的真谛,“教”与“学”的矛盾关系,环境以及时代对孩子的影响等等。所有这些值得思考的内容,都已涵盖在影片当中。
不去“解答”,努力“呈现”。这是一种合理且有分寸的创作态度。
教师的工作,绝不仅仅是书本知识的传授。一位好老师对学生的影响,也绝不限于课堂之中。
《孩子王》带我们体会到“为人师表”的重大意义。
于教师节来临之际重温,再合适不过。
上学,是天大的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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